做書按:今年8月,铸刻文化出版了青年作家宥予的长篇小说处女作《撞空》。这是一个悬浮于都市的异乡年轻人的故事,当他撞向生活的边界,却撞了个空,惯性让他一直滑落,不难让人联想到加缪的《局外人》。
(相关资料图)
编辑在偶然的机会中遇到了这部带来触动的书稿,“人到中年”的他重拾了久违的激动与忐忑。作者说:“我总感觉我的编辑王家胜老师对这本书的理解比我还要深,很多地方我可能凭借写作的直觉写出来,或许在他那儿才有更深的感受。”
以下是《撞空》的编辑手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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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宥予出版社:上海文艺出版社出品方:铸刻文化/单读出版年:2023-8-1
01
上次这么激动是什么时候?
长篇小说《撞空》新书首发的时候,我在朋友圈写了一段话:
“推出一本过于喜欢的书,还真是激动又忐忑。
“真的想向所有人介绍这位作者宥予,推荐这本书《撞空》。即便不是你的菜,应该至少将就也能吃。
“主人公何小河是个非常独特又非常正常的人,就如同身边年轻的人们。作为编辑,读过几遍之后,何小河就像是一位我很熟悉的朋友一样,仿佛是个真实存在的人。书里的其他人则是朋友的朋友。
“一个有意思的事是,书里后半部分写了街头流浪的生活,细节过于真实,我曾经高度怀疑作者真的亲身体验过并因此向他求证。
“毕飞宇老师说,之前没感觉到身边有盲人,写了《推拿》之后,发现身边随时随地可以看到盲人。而我编过《撞空》之后,后遗症则是好像随处可以发现街头的流浪者、半流浪者。昨天午饭后带了杯酸梅汤给同事,过到马路这边,阳光下出现一位大娘,也或许只是一位大姐,正一手撑住垃圾桶盖,一手举起剩了一个底的塑料杯里的液体,仰头喝干净。太阳酷烈,何小河作祟,同事损失了一杯酸梅汤。”
前同事小飞转发时不忘吐槽:“大师兄上次这么激动是什么时候?”
我也想了想,只记得上次这么激动是在上次。
之于上次是哪一年,就不去费这脑筋了。可以确定的是,那时候应该还年轻,至少还能厚着脸皮赖在青年编辑群里(好像按某种对青年的界定,还能再赖三两年)。现在,已经实现奔四目标,平常也都是把波澜不惊作为人设期待,那是不是该再矜持一点?
是啊,怎么就又开始激动了呢?
02
一些幸运的时刻
一些时刻,我总觉得自己非常幸运,比如看到宥予微博私信留言的时候。当然,当时我并不能先见到这种幸运。
那是一个周日的晚上,手机在微博上瞎逛,突然捡到一条没有看的私信。是一条投稿的留言,询问是否接受投稿,以及简单说了自己书稿的写作起始和所受的影响,非常诚恳。看了一下时间,是一个星期之前。
我留下了我的邮箱,并没抱多大的期待。这样的网络投稿,绝大多数质量一般,比较难采用。从投稿里发现一部好作品,几率堪比中彩票。
另一个问题是,怎么会找到我的微博的呢?而且精准地知道我是铸刻文化的编辑?看着 “粉丝”数字,高达300多个,我确实更多的是诧异和好奇。后来我也问过作者,竟然是有意避开了声名响亮的出版机构和编辑。常规来说,好的作者在寻求出版合作方的时候是会“更有追求”一些的,要么出版机构名头大,要么某某编辑知名度高。可能铸刻文化在一些人的眼里,是愿意做一些新的尝试的。而这样的机缘,除了要感谢作者莫名的信任之外,也不得不感谢这份约等于随机的信任飘落到我身上的幸运。
现在回想起来,真是有些后怕,如果我没有捡到那条留言(因为平常基本不看微博消息,因为几乎没有正经消息,包括新浪新闻),没有及时回复,那么久等没有消息,作者也就“知趣”地改投别人了。对于这位新作者而言,这或许只是换了一家出版机构,或许等待他的会是更好的结果。但是,就我来说,我将在无意中错过一位好作者,一部如此触动我的作品。有时候我们可以识别一部作品的好,但是可能自己对它缺少直接的内心触动,不来电,那也是没办法的事。
03
半部长篇
两天之后,我的邮箱收到了两部书稿,一部中短篇小说集,一部只完成了一半的长篇小说,还有很长的内容介绍和作者的自我介绍,两份介绍合起来5954个字。这样的介绍是很难不让收件人动容的,尤其是用2000多字讲述了自己与文学的接触过程和以往的阅读经历。几乎,一个编辑想了解的核心内容,这封邮件里都有了充分的交代。(很难不想到微信、豆瓣后台那些简洁、干脆的留言——“投稿”。)
从中短篇小说集开始看吧,反正长篇也还没完成。小说集以其中的一篇《塞里史龙洞》为名,是一些题材、风格差异比较大的作品结集。我多数是睡前枕上看完的。文学评论家许志强说,“经典作品就是在想象力、观察力、感受力这几个方面,能够给予你极大教育和启发的作品”。可能是因为题材所限,这些小说里的想象力没有机会十分张扬。但是观察力、感受力这两个方面,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,他对爱情、亲情、身份、生死、场景和各种复杂、微妙瞬间的捕捉、描摹,既能刺痛人心,又能给予抚慰。
陆陆续续看完小说集,才开始看只有半部的长篇,真是越看越精神,越看越激动。写的就是我们现在、当下、此刻的年轻人,“故事”从2019年临近圣诞节开始,主人公何小河来自一个小地方,寄身在大都市里当一枚普通的白领,就像是我身边的一位朋友或者同事。作者宥予说,“我尝试呈现那些对世界、社会、情感、家庭、生活有新理解的年轻人。对这个群体来说,过往的生存经验不再提供一个天然的归处,只能不断尝试,努力构建一种新的处境来盛放想要寻找的生活”。
后来作者陆续发来更新,从第一次邮件联系到最终交来全稿,不过40天时间。而这后面的半部,则写的是“其中的一个年轻人,突然朝着自己辛苦构建的生活的边界撞了一下。他的处境是,并没有一个具体的边界拦住他,只撞到一个空,惯性让他一直滑落。或许存在一个巨大的难以看清的影子,在他能抵达的边界外,懒得看他一眼”。
这就是完整的长篇小说《撞空》。
我的喜爱很快得到同事几乎同等的回应,讨论起感受,大家都很兴奋。所以,非常顺利,我们签下了这位小说界新来的年轻人。
已有的两部书稿,孰先孰后,或者同时推出?
从常规的市场考虑,先出中短篇小说集是个更合理的选择,先给这位素人作者打开认知度,再推长篇更容易有个地基和抓手。因为长篇的阅读难度对读者会构成一定的挑战,中短篇相对轻松许多。一个新作者的第一本书,似乎以稳妥为好;第一炮哑了,后面很难再响。
但是,长篇《撞空》分量更重。我当时觉得,一个新作者的第一本书,不能太“轻”了,尽管那本小说集绝对不匹配这个字。之所以这么想,也是对这部长篇《撞空》有足够的底气和信心。所以,几乎一开始我就想着先推出长篇,尽管当时还只有半部,而中短篇小说集放在后面再出。我琢磨着要怎么去说服作者,没想到作者率先向我问了这个问题,一沟通,竟然不谋而合。于是开始启动《撞空》。
然而我们并不是专业的文学编辑,所以就算异常兴奋,也难免忐忑。做出试读本,送给一些前辈、老师,希望能评点几句,其中几位老师给予了很多的认可和建议,后来我们建了一个微信群,专为讨论这部小说,群名“《撞空》读书小组”,成员有止庵、李静、贾行家、罗丹妮和我。作为这本书的编辑,在尚未出版之前,有这样一个读书小组,我感觉到有点幸福。正是在几位老师的建议下,作者宥予对全书的结构做了一个较大的调整,把书中苏铁笔记的部分从原先的第一第二两部分中抽离出来,单列为附录,使得全书关于主人公何小河的主体部分更加统一、协调、圆润。
04
“原谅我”先生
临近出版,只差封面没有定稿时,除了作者的自我介绍,和他笔下的文字,我对这位宥予先生几乎没有更多的了解。没见过面,不知道他的模样,甚至没有听过他的声音。他仍像一个虚构的人,在遥远的广州,像上班一样,每天一个人前去住处旁边的黄浦区图书馆在键盘上耕作,闭馆时回去,没有任何写作上的朋友。然而,好像又并不觉得有更多了解的必要。通过他的文字,好像已经对他这个人有了深层次的了解。(大概也是一种社恐的托词?)
到了今年4月底,彭剑斌新书《寂静连绵的山脉》要去佛山、广州做新书分享活动,我决定借机去广州见一见这位“原谅我”先生,同去的有小说作者孙一圣和编辑罗丹妮。提前一天到了广州,到了他住处附近的酒店,行李还没收拾好,宥予已在楼下等我们。他领我们去一个地方吃饭,排长队,于是步行去不远处的另一家,“中西名菜”。这个名字让我有些起疑,但他说是本地人常去的饭店。路过黄埔区图书馆,忍不住拍了几张照片,像是某种记录——《撞空》是在这里写出来的。
路上听他自然地说起自己超常的场景记忆能力,多年之后,他将会清晰地回忆起我们此时一路走过去的各种树(我记不住他介绍的那些树的名字),风的触感,路口等待的红灯,以及旁边路灯竿头停着的鸟的叫声……这样的能力是我从他的小说里早已感受到的,那里的一切都是活着的,是往来互动着的,是在呼吸着的。中西名菜,第一道白切鸡,就彻底征服了我,好几个月过去了,好像那个口感还能召唤出来。干炒牛河自然跟我以前吃的也不一样。吃过饭,沿着他常跑步的小河边散步。那个晚上空气闷热、黏湿、美好。
第二天我们一起从广州出发到顺德,下午活动结束后一起晚餐,同桌有一位宥予的朋友,讲述他们的认识源于看到他的一首诗,深受触动,她甚至都能背下来。于是大家鼓励她背来听听,以为只是几句,居然有二三十句,居然真的全都背诵了下来。让同时在座的另三位写作者羡慕不已。那首叫《平原往事》的诗里有这样的句子:平原上的风有水声/细听,是麦浪/树林里站着一个个夜晚/……毕竟,没有光的夜晚/我们曾彼此照明。
05
到底激动个啥呢?
说到底,对于《撞空》这部小说,我因为什么而激动呢?
是无数精彩且能戳中内心的语句?是精巧的故事结构,现实与回忆穿插回环交织的叙述方式?是小说营造出的广州这座城市氛围的浑然一体?是主人公何小河那座层层叠叠的记忆、情感和疼痛的宫殿?是何小河对于“你没有生活”的无止境的追问和死磕?肯定是的,但也肯定不完全是。
《撞空》,我从头到尾看过不止三遍。重读的一开始,我会疑惑是不是再看就会失去初识的新鲜感和触动,然而实际却是两次重读都还是会忍不住赞叹,会发现之前没有发现的地方,咂摸之前没有体会到的微妙,生出很多重新拼接组装的空间和咀嚼发现的乐趣,当然,最重要的,会对何小河这样一个人产生更深的理解和共鸣。
我给何小河写了一段话,算是对他的一张内心世界的素描:
他出身中原乡村,寄身广州做一名写字楼格子间里的白领。
他渴望与所在的城市融入,但现实与自尊时时提醒他只是一个异乡人。
他热衷文学、音乐、电影、艺术,却有如凌空虚蹈,悬浮无根。
他有远方的故乡,却格格不入,形同异类。
他渴望老家的父亲的亲情,却因为幼年丧母,父子都假装无视巨大的创痛而只能相互保持距离甚至互相伤害。他们希望快乐,却因为不能“背叛”母亲的逝去而保持不快乐。
他善良、文质彬彬,在乡亲眼中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不孝子孙。
他体贴、温柔,会做饭,是一位合租女孩眼中“适合结婚的人”,却被前女友下了如是判词——“你没有生活”。
他一直挚爱着前女友小港,却迎来一段无疾而终的恋情。
他渴望爱,又没有能力给出爱;他心中有恨,却克制、礼貌、谦和。
他忧愤于社会的诸多问题与不公,终究只能归于隐忍、无奈、绝望。
他貌似疏离、淡漠、无情,实则“深藏忧愤的叹息和柔情的祈祷”。
他希望做一个“有生活的好人”,却忍不住滑落的诱惑,坠入街头流浪者之列。
他前不见去处,后已无归途。
一定程度上,何小河就是此刻的、正在敲字的我。
作者宥予说:“我总有一个感觉,我的编辑家胜老师对这本书的理解比我还要深,很多地方我可能凭借写作的直觉写出来,或许在他那儿才有更深刻的感受。”这个话是一个作者对编辑的谢意的一种表达,虽然我也不无几分受用,但是看到评论家唐诗人的评论,我才明白,我对于何小河、对于这本小说的理解,都还相当浅层。他说,《撞空》是在“用文学探问现代社会城市青年的生活勇气和精神出路”,“何小河对小港的爱,不是普通男女的欲望之爱,他是一种找到了归宿感的、深入骨髓的、全身心的爱。但是,最终小港离开了他,说他‘没有生活’。何小河虽与小港分手,但他已经把小港的家当家,小港离开后,他才真正是无家可归的‘广漂’青年。……何小河对小港的情感依恋,他无法像大多数青年男女那样很顺利地从一段情感中走出来,这并不是为了塑造一个痴情男子,而是因为他与小港的关系不仅仅是男女关系,更是一个游子与一座城的关系”,“是一个青年对于一座城的深情表达”。这座城,大概也就是作者所说的“归处”,是足以盛放自己想要的生活的地方。
不过,从唐诗人老师的评论里,我也得到了另一种确认:《撞空》应该真的算得上一部了不起的作品,它值得这样的评价——“深刻地展现了一种崭新的人与世界的关系”,“显示出中国文学里一种罕见的心灵”。
那么,就让这个中年编辑再激动一会儿吧。毕竟这样的时刻相当稀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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